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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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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無地無語時,幕帳中熊荊也是無語。看著跪在身前的趙太後靈袂,他視若不見。

反間計不是趙國的反間計,反間計是部分趙人和知彼司聯合上演的反間計——遷到大梁的趙人有人親秦,自然也有人親楚。親秦的趙人將趙妃的計劃告與秦人,親楚的趙人則將此事告之於知彼司,然後,將計就計中,上演了從郢都到襄城的一系列殺戮。

有些趙人是無辜的,毫不知情;有些趙人不但知情還有意推動趙妃的計劃,他們和趙妃一樣,不希望一個親秦的女子成為楚國王後;最後一些趙人則在知彼司授意下,故意促成司馬卯的行動。作為趙國太後,靈袂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都要對這件事負責。這也是她雪夜急行兩百多裏,從大梁北城趕來的原因。

熊荊不想見她,然後她就跪在幕府外不走。大軍中還有數萬趙卒,任由靈袂在幕府外跪著是不行的,然而謁見她熊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很想讓靈袂把贏南這個王後領回去,但在局勢沒有明朗前,他不能說這種話;他又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名正言順指責趙人一頓接著出妻,這種機會太難得了,所以他只能沈默。

“妾有罪,妾不該聽信平原君之言,允彼等遣卒入郢都。妾有罪!妾有罪,請大王治罪……”左右史官全出去了,熊荊身邊只有正僕長姜,一身袆衣的靈袂在地上苦苦哀求。

“大王軍務繁忙,無暇處置此事,太後請回吧。”熊荊的長劍柱在地圖上,對準的正是齊國平陰,他沈默,長姜代他答話。

“大王不治妾之罪,妾寢食難安,請大王治罪。”靈袂眼裏只看著熊荊,她又跪行幾步,纖手抓住了熊荊的皮靴。她記得,這個成婚未久的男子曾摸過她的臀股,若不是兒子突然沖進來,估計兩人已滾到床榻上雲雨了。

仗著以前的‘情分’,靈袂手先抓了皮靴,而後摸到了小腿上。熊荊正苦惱齊軍出塞與王翦決戰,被她一摸下意識‘咦’了一聲,手中寶劍也刺了過去。好在他沒忘記身前跪著的人是趙國太後,或也是想恐嚇她讓她不要妄動,劍尖距離靈袂的面門只有兩寸。

如果換成別的女子,早就嚇退了。靈袂深知男人嘴上反抗、身體卻很誠實的秉性,她不但沒被嚇退,反而螓首前探,對著雪亮鋒利的劍尖張開了檀口。她自然不是一口將劍尖吞進去,而是伸出小巧的、溫暖冒熱氣的香舌,先是舔了舔劍尖,將冰冷的鉅鐵打濕,然後舌頭在劍尖上纏綿吸吮,最後才將整個劍尖吞入唇中,緩緩地吞吐。

有些事,好孩子是不會懂的。長姜這種從小閹割未經人事的寺人以為靈袂舔吸劍尖是表示自己的臣服,但熊荊很清楚她舔吸的不是劍尖,舔吸的其實是……

他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栗,像是什麽東西從沈睡中蘇醒。靈袂感覺到了這種的蘇醒,也看到他腹胯間的隆起。更加賣力的吸吮外,螓首還極力上揚仰視高處的熊荊,嬌媚的目光中有哀求、有誘惑、有欲望,還夾雜微微的得意。

“啊。”長姜這個好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時,熊荊低喝了一聲。幾個月沒碰女人的他很想揮退長姜,就在這大幕裏將靈袂這個趙國太後徹底扒光,按在地上暢快的鞭撻,以男人的方式征服這個蕩婦,可他心裏又本能抗拒這種不道德的茍合,覺得自己不能做這樣的事。

幕帳裏的溫度持續上升,就要達到鼎沸時,仰天閉目的他睜開眼睛。完全濕潤的寶劍從靈袂紅唇中抽了出來,劍刃架在她雪白的頸上。

“退下。”熊荊的聲音很小,但極為堅決。

“大王…”靈袂形容一變,語氣裏帶著些哀求,以為這是男人最後的反抗。

“退下!”寶劍力度大增,歐醜親造的寶劍吹毛斷發,它割開了靈袂細嫩的皮膚,血順著劍刃流出。

血紅刺目,再深的色欲遇上血都會清醒。熊荊終於恢覆了正常,他道:“退下吧。此事寡人自會處置,你求也無用。”

“大王——”就這樣被男人拒絕、就這樣被男人割傷,靈袂真的哭了,梨花帶雨。

“退下!”熊荊大喝。這一聲讓靈袂渾身一震,她終於一邊回頭一邊哭泣的退下。

“哎!”靈袂的謁見只是一個插曲,她還未出帳熊荊目光又落在了幾上的地圖上。齊軍居然出塞與王翦決戰,得知這個消息他還以為是自己或是哪裏弄錯了,可訊文上寫的明明是齊軍出塞追擊秦軍,兩軍陣於濟水東岸。

不管齊人打著什麽算盤、不管楚人承認不承認,齊國都是潛在的盟國。這片土地上任何未被秦國征服的邦國,都是楚人潛在的盟邦。可決定裝水多少往往取決於最短的那塊木板,齊國就是那塊最短的木板,齊國決定著盟國這個水桶的命運。

熊荊直覺上感覺齊人會敗,可又無法說清齊人為何會敗。這是一場三十萬人對十五萬人會戰,數量上齊軍有絕對優勢,秦軍騎兵又全在李信麾下,戰術上熊荊也好、大司馬府也好,都找不出齊軍失敗的理由。

因此一些謀士認為這是件好事。齊軍如果勝了,哪怕只是將王翦擊退,對楚國也是利好;如果能斬殺數萬秦軍,那從此東線無憂,今後楚軍將著力在北線和西線。北線覆韓,再攻入函谷關,最好是奪下函谷關,如此北線日後的焦點會在大梁而不在洛陽;

西線則是散關。關中四塞,散關是其中之一。順著漢水上游奪取散關,同時羌人攻拔隴西郡、北地郡,從西面包抄秦人,天下局勢也就徹底定鼎了。

戰略是可以這樣的規劃的,戰略能不能實現,就得看齊秦之戰的結果了。熊荊對此什麽也做不了,唯有等待。低頭看到寶劍上細細的血跡和劍尖上的口水,他沒有再看地圖,拿起一塊綢布慢慢擦拭。

*

熊荊擦拭著自己的寶劍,千裏外的衛繚也在擦劍。熊荊擦劍是收劍入鞘,他擦劍是準備一戰。

會戰一個時辰前便已開始,隔著數裏,戰場上的建鼓聲、喊殺聲依然震耳,三十萬齊軍和王翦十五萬秦軍正在鏖戰。以多打少是秦軍的慣例,但不是說秦軍不能以少打多。只是在這樣一場決定秦國命運的決戰中使用如此少的兵力,實在是出於一種無奈。

不把重兵集中在李信手中,李信無法擺出與楚軍決戰的架勢,也就無法吸引楚軍。同時離間計成了要有足夠的兵力殲敵,不成更要有足夠的兵力挽回敗勢——細究的話,唯才是用的秦國國尉府平均智商完全高於任人唯親的楚國大司馬府,戰略上的布局秦國顯然要更加靈活。

李信四十萬卒,蒙恬要防止楚軍順陳倉道殺入關中,王翦手上能有的精卒就只剩下十五萬。手中只有這點兵力,投入攻塞這個血窟窿當然不行,所以王翦才會產生‘可亦不可,皆在齊人’的決戰思路。

決戰思路是對的,可決戰一定會贏嗎?戰場上什麽事情都會發生,面對兵力倍於自己的齊軍,哪怕是大將軍王翦,也不敢說一定能贏。唯一可確定的是:王翦敗的次數不少,衛繚讓趙政失望的次數也不少,決戰真要敗了,王翦也好、衛繚也好,都沒有必要再回鹹陽。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

擦拭寶劍的衛繚緩緩唱起了一首衛歌。

瑉是外來民的意思,蚩蚩是憨笑的樣子。一個抱著布匹來換絲的男子不是真的來換絲,而是來與‘我’商量婚期。‘我’不是真的想延誤婚期不想嫁,而是‘瑉’沒有良謀,所以我嫁不了……

衛人唱衛歌,衛繚唱的衛歌是一位被始亂終棄的女子哀怨回憶與氓相識的最初。王敖在一旁靜靜聽著,不知老師為何唱起這首衛歌。難道老師是在埋怨大王,後悔當年沒有留在楚國嗎?以楚國‘內姓選於親,外姓選於舊’的傳統,老師這樣的外人不可能得到重用啊。

衛繚彽歌,仿佛他就是那位遇人不淑的女子,不顧禮法嫁於男子卻被男子拋棄。低低的歌聲把鼓聲和嘶喊隔絕了,仿佛數裏外那場會戰已是歷史,與師徒兩人毫無關聯。

“報——!”軍報聲還是把衛繚的彽歌打斷,一名斥騎未到車駕跟前便高喊道:“稟國尉,我軍敗矣!我軍敗矣!”

“真敗否?”左將軍羌瘣沒有上陣。他聽不懂衛繚唱的衛歌,只能聽懂戰鼓和廝殺。訊報一來,他比衛繚更急切。

“確也。”騎將指向身後。此時兩軍的喊殺聲變了,不像剛才那樣低沈雜亂,而變得整齊激揚。這種激揚又顯得有些單調,這是三十萬齊人的吶喊。齊軍猛攻下,單薄的秦軍軍陣不出意外的陣崩,秦人迅速敗退。秦軍一無騎兵、二無援軍,齊軍一邊吶喊一邊狂追,

“殺!殺——!”雪塵飛揚,刺耳的喊殺聲中,大將軍田故看著潰敗的秦人忍不住笑起。出賽前他還忐忑不安,現在秦軍陣潰而逃,自己勝了。

“傳令:殺王翦者可封爵。”看著全線追擊秦人的己方士卒,田故沒有忘記上次攻入齊國殘殺齊人的王翦,也沒忘記是王翦下令撅先王陵墓焚燒死人。他要將王翦的首級砍下來送到臨淄,祭奠先祖先君。

“大將軍有令:殺王翦者可封爵。大將軍有令:殺王翦者可封爵……”將令飛快傳了出去,田故接過仆臣遞來的清酒,未飲而倒祭在雪地上,這是告知黃泉下的田氏先祖,齊軍勝了。

“父親!父親!”秦軍敗而未潰,王賁最關心不是戰爭的勝敗,而是父親的安危。一片雜亂裏,中軍旌旗雖然未倒,可也是左支右絀,撤退的並不快。此時身後的齊軍已在大喊‘殺王翦者可封爵’,王賁聞之心急如焚。

“豎子!”帶鞘的佩劍被王翦扔了出去,他指著王賁罵道:“你父未死,還不歸陣!”

知命的王翦怕死,可有些時候他會克制住內心的恐懼,強令自己不怕死。現在是不怕死的時候,兒子不指揮右軍撤退跑來關心自己,這在王翦看來是不分輕重。

“父親……”王賁還想再喊,但他身旁裨將也出言相勸,戎車禦手打馬轉向,帶著他轉回自己指揮的右軍。

“豎子。”看著兒子的背影,王翦又罵了一句。等聽聞齊人‘殺王翦’的喊聲,慈和的目光再度凜冽,他看向軍候王勒,喝問:“齊人……否?”

戎車顛簸,齊人喊殺聲震天,王勒廢了好大的勁才明白王翦問的是什麽,他大聲答道:“齊人皆來矣,後軍亦是!”

決戰之地四周是高高低低的丘陵,秦軍身後,三十萬齊軍好似移動的森林,密密麻麻覆蓋在白皚皚的積雪上。到底有多少齊人誰也說不清,王勒只能說後軍也追出來了。

“善。”王翦點頭,他就擔心齊人不追來。

“齊人!!”親衛之將王羅突然疾喊,已經控制戰場的齊軍騎兵正從右側奔來。丘陵連綿不斷,撤退中短兵的防護不可能沒有漏洞,王翦轉身看到奔來的齊人時,為首的騎將揚起了長弓。

太陽已經偏西,騎將的箭矢迎著陽光射來,戎車上的王翦很清晰的看見飛來的箭矢。車右正要舉盾,站立不穩的他猛撞了車右一記,錯之毫厘間,箭矢擦著盾緣射中了他,低頭訝看間身軀晃了兩晃,從戎車上倒了下去。

“大將軍……”王羅驚喊。身為親衛之將的他知道這一次不是詐死。

“大將軍!”主將中箭摔下戎車,周圍的短兵和秦卒目瞪口呆。射箭的齊軍騎將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倒是他身側的騎卒興奮的歡呼勝起:“王翦已死!王翦已死……”

趁著周圍的秦人目瞪口呆,一幹人急急打馬轉身。秦人大將軍已死,秦卒只會加速逃散,這樣重要的訊報必要告之安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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